藏在心底的西兰花

2022-12-07 11:48

这是他第六次看到她了。街角的小饭馆里,她总是一个人坐在窗前的位置,漠漠的,淡淡的忧伤。她的桌上总是放着唯一的一盘菜──素炒西兰花。一个人,一盘菜,却摆着两双筷子,她在等人?

直到她离开,也没见有人来。

第七次,桌上多了一本书。他悄悄看过去,是木心的《哥伦比亚的倒影》。她也喜欢木心啊,他对她的好感莫名地又近了一些。

这次,除了一成不变的西兰花外,她还要了一碗馄饨。刚吃了几口,她接了个电话,急匆匆走了。木心的书却落在了桌上,他心里暗喜,拿走了那本书。

之后他每到中午饭点时,会提前半小时来到小饭馆,而她再也没来。他快要放弃的时候,她却风尘仆仆地站在了小饭馆的门口。这是他第八次见到她。

他坐在她常坐的窗前位置,看到她的那一刻,猛地站了起来。他意识到自己的莽撞,忙扬起桌上木心的书。她笑了,笑得很温暖,很好看。他的心轻轻地荡漾了。

他们像是久别重逢的故人。那天,他们一起坐在窗前的位置吃了饭。她像往日一样,要了一份素炒西兰花。那顿饭,他和她似乎都很有胃口,吃得开心,聊得也开心。

他又看到了她第九次,第十次,第十一次,第十二次……

两年后,她成了他的妻。他家的餐桌上常有的一道菜就是小饭馆里的那盘素炒西兰花。

她性情温柔,轻声细语,体贴,是一个好妻子。他们很恩爱,日子过得幸福。然而,谁都想不到,他心里竟一直藏着一个心结。

光阴一年一年往前走,这心结也越结越深。他也常常劝自己,都这么多年了,喜欢一个人,没必要在乎她的过去。可是,有时候,他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当年小饭馆里的那盘西兰花,想妻子在等的人是谁?

他发现自己的脾气越来越不好了,怕伤害到她,他把自己关到书房里,在日记里写下了藏在心底多年的心事。

她收拾房间时,无意中竟看到了那本日记,也终于知道了他的心事。她的泪,一滴一滴落在纸上,湿了那心事。

晚上,他回来,她早已做好了饭,桌上有她特意为他做的素炒西兰花。他皱起眉头,她已明白他眉间的愁绪,平静地讲起一段往事。

那时候,她刚毕业来到这个城市,到处奔波着找工作。有一回在公交车上,有一个打扮时尚的女人冤枉她偷拿了她的手机。很多人向她投来鄙夷的目光,她委屈地直掉眼泪。那其实不过是个误会。车上只有一个人肯相信她,并帮她证明了她的清白。她记下了那张令她温暖一生的坚定面容。他在下一站下了车,她看到他的手里提着一兜青莹莹的西兰花。

她在那天因为有点过敏,戴着口罩,他根本看不到她的模样。她却记住了他。她不久找到了工作,在这个城市有了立足之地后,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寻找他。

这个城市这么大,找一个人其实很难。可她真幸运,竟找到了。原来她和他工作的地方离得那么近,只隔了一条街。她站在办公楼上看到他爱去街角的小饭馆吃中饭。她想了好久,决定也去小饭馆。

他恍然大悟,原来他的妻子要等的人就是他啊,他竟是妻子藏在心底的西兰花。纠结了那么多年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多么可笑的错误。

她对他说,我以为你都知道,你没问,我也没想那么多。

他对妻子说,对不起,我以为爱一个人就要爱她的全部,可我还是没做到。

□耿艳菊

责任编辑:王旭伟

来源: 兰州晚报